扬州日报社记者把“扬州土”送到吴老夫人手中。
相濡以沫62年,在吴老夫人段金玉先生眼里,吴征镒又是怎样的人呢?
段金玉也是教授级高知,曾在清华、北大任教,1959年跟着吴老定居云南后,也任职于昆明植物研究所。因为学术上有着很高造诣,所里的人都尊称她“段先生”。段先生和子女都很低调,他们认为,吴先生的成就是他取得的,他们不应该分享其中的尊重和荣耀。因此,记者多次采访吴征镒,段先生都没露面,更不会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借助此次探访的机会,记者终于见到了段先生。与她面谈的半个小时里,获得了吴老许多新鲜的故事。
气量大
结婚62年,没吵一次架
“我们一起生活62年,没吵过一次架,没红过一次脸。”段先生追忆道,“他的脾气非常好。用他的话说,有什么好吵的?”
“不但和我,就是一起工作的人也是这样的,我就没看他发过火。他情绪不好的时候,最多就深深叹一口气"唉",然后一切都放下了。有时遇上与人有分歧,他会很耐心地解释;如果对方还不理解,他就不管了,继续干自己的事。别人的事,永远都干扰不到他。谁想跟他打架,是不可能的;谁想跟他吵架,也吵不起来。因为他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心胸和气度。”
很脱俗
除了植物,几乎都不过问
“他非常脱俗。在他认为,除了他的植物,其他都是俗事,什么名啊利啊权啊,都是过眼烟云。就连家务事,他几乎从不过问。62年,他就没干过一件像样的家务事,一切都是我在打理,劈柴、上煤都是我干。他身上所有的衣服,都是我替他买、替他做。就连吴家的事,结婚后就全交给我来办,远亲要接济,小辈读书要资助,他列个名单交给我,我每月照单按时寄出去;寄完了告诉他,他就"哦"一声,就啥也不管了。”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所有心思都在他的事业上。他今天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就在于他的专心和气度。就像他说的,如果放不下这些杂事,就会牵扯太多精力,那什么事都做不好。”
工作狂
没上下班之分,雅号“摔跤大王”
“他就是个工作狂。在他的心里,就没有上班和下班之分。白天上班、开会,中午大家下班了,他觉得人少了,没有干扰做事更有效率,就接着干,吃饭的时候都得孩子们到办公室去叫回来。”
“1959年到云南之前,我们生活在北京。刚结婚那阵子,北京大学分了房,一间卧室,客厅是和另一家共用的,就在北郊小酱房胡同。他工作的科学院在城里,离家10多公里,那时交通不便,天擦黑公交车就不出城,他又喜欢加班,几乎每天赶不上班车,晚上正好有更多时间看书,累了就在单身宿舍糊一宿,正常一两周才回次家。”
“他工作起来就拼命,有个雅号"摔跤大王"。他60多岁前,经常带着学生们到野外学术考察。云南大部分都是热带雨林的红土,又滑又湿,正常年轻人都常打滑,他偏偏又是扁平足,走久了就会摔跤。在屏边大围山考察,他就是一路摔过来的,每天回到驻地都是红泥满身。有一次,和周俊院士一起考察文山的植物,他在密林里摔了一跤,迟迟不起。大伙以为他摔伤了,都去拉他,他却趴在那,仔细地看着一株白色寄生植物,惊喜地叫大家:"快看,锡杖兰!这是中国的新记录!"全然忘记自己摔在地上,浑身泥巴。”说到这里,段先生拭了一下眼角的泪花。
“他所有的时间都在看书、做标本、写文章、出去科考。孩子小的时候,他一回来逗孩子玩几分钟,然后就钻到他的书房看书。孩子们那时不懂事,见爸爸不理他们了,就跑到书房找他,拉着他的椅背拼命摇,"爸爸""爸爸"一声声地喊。他也不管,照做他的事;实在做不下去了,就向我求援,喊我把孩子带出去玩。”段先生回想起几十年前难得的居家趣事,不禁淡淡一笑。
亲情浓
扬州是他难以割舍的根
“云南生活60多年,他还是吃不惯这边的饮食。我们家几任保姆都知道,烧菜一不放辣椒,二要放点糖。这都是扬州的口味吧!他特别爱吃狮子头,后来我不让他多吃,有时他还偷着吃。单位的人都知道他爱吃淮扬菜,有他吃饭时,尽量找淮扬菜馆。你们寄过来的扬州包子、茶食点心,他喜欢吃,所以其他人都吃不到的,都得留着给他。每每说到他这样,他总笑着说"我吃淮扬菜长大的,忘不了那味"。”
“他经常对人说"扬州是我的家乡"、"我的根在扬州"。但凡扬州发生的新闻,他都要了解一下。”
“他有时也自责不孝,不能回家乡看看。因为工作太忙,就连母亲住在常州的弟弟那儿,他也没时间去看看,回扬州几乎是奢望。后来腿不方便了,他总是叹道,要是腿争气,就回扬州看看。”
“他一直说带我去扬州。结婚62年,我就和他去过一次。那年他去国外参加一个国际会议,正好有个上海专家和他一起参会,他们就一同回国,回国后就赶上当年的全国"两会"。中间也就三四天的时间,他请了假,说直接从上海到北京开会,顺便去常州看看母亲、再回扬州一趟。我记得,我们是3月12日到了扬州,去看了吴家老宅子,在宾馆住了一夜。那天很冷,0℃到4℃,开着梅花,下着雨,还夹着雪花。他对我说,不能总呆在宾馆里,我们出去走走。于是,买了把伞,两人逛了一下他在家常常念叨的瘦西湖。后来,他还常说带我和孩子再回扬州,一直没成行,孩子都60多了都没去成。这恐怕也是他的一件憾事了。”
修养高
一生没有沾染坏习性
“他的脑袋好,看过的书过多少年不忘,而且看得比常人快。让人高兴的是,他把这副好脑袋都用在了正处,一生没有什么坏习性。”
“要说不好的,就一件事60岁之前他吸过烟,都是年轻时写文章沾上的坏毛病。因为标本室内不让吸烟,每次看标本都要到办公室。后来标本管理严格要求,不得往外拿,没标本看真是要他的命,他一狠心,把烟戒了。”
“他没有其他特别的业余爱好。工作久了放松一下,他最喜欢唱戏,尤其是昆曲,因为他大哥是搞戏曲的,他也跟着学了不少,有时候在家也哼哼,以前家里有许多戏谱呢。”
“后来,他最大的消遣就是作诗。每天下午坐在阳台上,面对西去的太阳,让儿媳妇读几句唐诗,然后他讲解给她听,有时偶有新想法,就让她记下来,家里还留几首他作的古诗。”
特派记者 周正兵 昆明报道
来源:http://news.hexun.com/2013-06-23/15542701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