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0日凌晨完成在西藏野外工作,刚刚乘机回到家中,就接到先生去世的噩耗,仿佛惊天霹雳,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就在几天前在往西藏崎岖的山路中,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植物和车内昏昏欲睡的学生们,我还对学生们感叹:“知道吗,你们的祖师吴先生60高龄考察西藏,随着吉普车的一路颠簸一路笔记,一天下来竟是沿途植物分布的记录”。虽是寅夜,仍浮想联翩,和先生交往的一幕幕浮现心头。
我1985年从中国科学院南京地质古生物研究所硕士毕业来到昆明植物研究所工作,先生知道我的背景是古植物学专业,非常高兴,嘱咐我做一些古植物学和现代植物学交叉结合的工作。因为先生从事的植物区系地理和植物区系演化的研究,离不开古植物学证据。1986年先生开始招收博士研究生,德铢、建强和我有幸成为先生招生的第一批博士研究生。1996年先生主持的国家自然科学重大项目《中国种子植物区系》在北京结题,已是耄耋之年先生并未感觉轻松,反而觉得还有4座“大山”压在身上。先生所指的4座大山就是代表他学术思想的:《中国被子植物科属综论》、《中国植物志(总论)》、《种子植物分布区类型及其起源与分化》、《中国种子植物区系地理》四本专著。先生相约德铢、孙航、彭华以及我和他共同搬这四座大山,我协助先生搬的“大山”是《种子植物分布区类型及其起源与分化》。这部书的思想可以追溯到1965年先生在《科学通报》上发表的《中国植物区系的热带亲缘》,其后又部分见于1977年先生和王荷生合作的《中国自然地理——植物地理(上册)》,其后1991年又在《云南植物研究》发表的专辑《中国种子植物的分布区类型》,加上6年全国大范围的植物区系学的深入研究,和先生几十年的积累,我以为书稿可以轻松完成。拿到先生的初稿后,我才发现先生的学术思想在以上论著的基础上又有了很大的发展,先生对植物区系地理学的发展历史、发展趋势和分布区学说的理论都做了深入的阐述,种子植物分布区类型的工作已经扩张到了全球种子植物的科。全书在1996就有了比较完整的初稿,在这以后的几年中,先生不断吸纳各家之说,最后提出了“生物演化和分布规律不但和地球演化规律同步而且受到后者严格制约;生物演化总是一元多系;生物演化的节奏应该是和地球的律动相合或只略有参差”的学术思想。
历时8年,书稿付梓前我请先生为书写自序,先生欣然允之。一个星期后,看着先生的自序,我不禁热泪盈眶,感慨万千。先生生于乱世,经历无数的战乱,建国以后又是“树欲静而风不止”,60岁才逢盛世,方能专心学问,80岁以后息影林泉,著书立说。百万余字的书稿由先生一笔一划写就,其时先生目疾已久,医生嘱咐不可用眼过度,以留视力为生活所需,而先生不以为意,终日伏案奋蹄,终有兀兀穷年,呕心沥血的经心之作。
斯人已逝,幽思长存,先生您是一颗望天树,傲立林中,您是一座灯塔指引着植物区系地理学的发展方向,您磨成的宝剑已锋利无比,早已披荆斩棘。学生们尚不能胜蓝,但定会以你为榜样,奋蹄向前,为探索未知世界和我国植物学研究而努力奋斗。先生您将永远留在我们心中。